2008年6月24日 星期二

[Body and I] - 誰的過去未來式 [最終回]


在另一處開了新的門的,如同上述還包括照片顏色之於我的身體。

我和L玩夠彩色照片之後就換黑白底片練習。“練習”原先在我的想像中就像畫作中的模特兒,被炭筆形塑,被畫者試著描繪出心中最理想的身體線條,而對模特兒的立場而言,“在畫室被練習”更是一道安全的防守,這種狀況中她會很安全,練習不好可以擦拭,身體在離開這個場域過後只會留下與空間與畫家衝撞過後的空氣,她的實質肉身早就離開,具像的東西都不存在那裡了。

如今,器具從畫筆換作相機,身體在每次“練習”的過程中就留一次快門按下的紀錄和存取,身體在這時若要說安全,除非是指每一次快門都能把握預先那“一次性” ,將這個受控制的偶然事件清清楚楚在那一次就發生完、然後結束,或是拍與被拍的人都認為這樣的“練習”是為了達到為完好的呈像,否則對我而言拍攝無關練習。

縱使模特兒都是我,攝影師都是同個對象,只要換了場景、換了心境和態度,都是從頭開始,拍照中的身體是即興的,並只存在一次。我會以“練習”來形容這次與L的拍攝,是因為L第一次拿黑白底片對我抓拍,是因為我處在自己最熟悉的空間裡,開始嘗試找尋陌生感,我們是各自分開練習的。

起先黑白照片的沉重很倒我胃口,在我個人的歷史中,攝影名人的黑白作品給我不詳之預兆,一種人類不得不死去的衰敗感。如今回頭親眼見到,這些黑白照片,是L特別為我擷取屬於我死掉的每一秒,她讓我終於認清自己的的確確就是親臨死亡的證物,黑白照片精確的提醒我,這就是我自己死掉的樣子。

這些精確如同膠卷片所凝結的時間感,精確放在心中那些忐忑不安的故事,精確在我身體裡極待解脫卻又無法抹去的滄桑,全都在黑白照片將我變成重重心事的阮玲玉的臉,豔麗又迷離,讓我多像香港紛亂的暗巷裡,那一群等待擁有新身份的紅塵女子。因此相較在彩色照片中那副甜到幾乎可以飛黑淡出的形象,我在黑白系列裡看起來就特別“豔”,因為“豔”的關係我能夠在拍攝中擁有新的身份與形象。

於是解答再次成為人體模特兒的理由從這一刻起指日可待,它似乎就要托盤而出,L並沒有讓我等太久。


註:阮玲玉(1910-1935),中國默片時代最著名的女演員之一,被喻為「中國的嘉寶」,重要作品包括《小玩意》(1933)、《神女》(1934)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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